第5章 浴乎鸑鷟,风乎狐歧(2 / 2)
秀英由衷觉得,思夫人性情随和,旁个以为的不如意事,到了夫人那里顷刻化为乌有,甚会染上一层别样的韵味。似乎夫人行事,从无非要如何或必须怎样的偏执,在那平静庄重的温柔之下,暗藏一种达观的品性,兴许,这便是母女二人能够随时随地诗情画意的要诀了。
而说到“上巳节”,古来约定俗成是在三月上旬的巳日,具体日期并不确定,乃黎庶民众举行“袚除畔浴”的重要节日,“袚除”祭礼用以去邪祈福,“畔浴”即用香薰草药涂身并沐浴清洁,相传上古时节,仪轨概由女巫主持。
自魏以降,遂定于夏历三月三日,节日益加丰富生趣。
想想也是,洁净整理过后,大家伙无不浑身舒泰,心情大好,继而少长咸集,宴饮踏青,拜神观戏,孩童们恣意地追逐水边,整日嬉戏。
此外,还有项真正“浓墨重彩”的娱兴节目,不可一笔带过的。
那便是文人们临水雅集,以诗酒唱酬,畅叙情谊。大家分坐于河渠两旁,设席障、茶点及各色香花香草,甚是风雅。宴饮伊始,令人在上流放置羽觞酒具——木质较为轻盈,其他材质的则需置于荷叶上,方能平稳在水面“行走”——随碧绿清波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之饮酒,再即兴吟诗作赋,全为图个平安喜乐。
(羽觞:古时一种双耳酒杯,因其形状似鸟得名;还有一说称因觞身可插羽毛,遂被命名为“羽觞”。材质多样,有木质、玉质、陶质等。)
时已过午,水边依旧有人盘桓流连。
“昔我先侯,迈德垂化。康哉之咏,实由良佐。惟余忝辱,弗克负荷。每历贵邦,仰瞻泰华。追慕先轨,感想哀嗟。诜诜臣故,爰及羣士。皓首老成,率彼邑里。阐崇高义,长幼以齿。”
(“昔我先侯”句:原诗名《答弘农故吏民诗》,魏晋诗人孙楚作,孙楚,字子荆,太原中都(今山西省平遥县西北)人。)
远远地,有一行人姗姗踏歌行来,原来是少姝与众兄弟姐妹翩然而至。
常听少姝说故事的几个孩子最先看见了她,争抢叫着姐姐,上来缠住不放。
“被你们逮住了,”少姝佯装叹气,指着阿方和“朝天辫”,“来吧,那俩小的,还不跳上来,更待何时?”
一转眼,两小只猢狲便尖笑大叫着,齐齐挂到少姝臂膀上去。
少姝则龇牙咧嘴,吆喝起来,奋力圆地转起了圈儿,周遭围着的娃娃们笑得更恣意了。
眼前一幕幕筋疲力竭的玩法,瞧得郭氏兄妹们愕然变色。
子献大骇摇头:“这算怎么回事,大庭广众下,一点闺秀模样也没无。”
少妍的神情感觉很是惨不忍睹,加上一句:“唉,簇新的一套纱裙算是‘交待’了,这身打扮,果不适合少姝妹妹。”
扰攘笑闹引来了贾飏注目,他眼前一亮,急步向这边奔来,边跑边高声道:“郭先生,你们才到,叫飏好等啊!”
大家自都认得来人是县令公子,且是新入馆的同窗,忙迎上前去寒暄问候。
说话间,子猷既知县令夫妇在此,便请贾飏速速引为拜见。
少姝这才脱了身,暂别了蹦跶乱跳的小友们,由着少婵略为整饬后,随在姐妹们身后共同前往。
“唉,可否豁免我此行?最怵这一类的场面活儿了,皮笑肉不笑的,累得慌。”少嫆执拗地嘀咕着,还是小孩子脾气。
“唏,既来之则安之,你全抛到脑后了吧?”子默敲打她。
少姝也劝道:“对人当然要欢笑,这是待人接物礼节,不然还是不出来的好,背着人,那还不是咱们的天地,大可任意妄为。”
从没领教过这种开解人的理论,听少姝说完,少婵已笑得弯下腰去,嘴巴张了好几回,终究也没说什么。
少嫆心里暗自钦佩,寻思着少姝姐姐见了狼都不生怵,她还会怕人么?
在醉醺醺乐陶陶的游人间左右穿行而过,不一会儿,郭家兄妹行至泉边的一处平整高台,那里已拔地而起一座临时搭建却不失精巧雅致的凉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