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4章 凄惶(1 / 1)
山海关,一片凄惶的景象,大雨劈头盖脸的浇下,官道上运载着各种金银财宝的大车陷在了烂泥之中,洪流一般的清军和满人旗倒矛歪,乱糟糟的向山海关汇集而来。
人人都是一副衣衫褴褛的模样,华贵的丝绸都溅满了泥水,兵卒平民、贵胄宗室,每个人都是一步一跌的在泥泞的道路中挣扎着,有些人摔倒在路旁,胸腔还一起一伏的,路过的清军和满人却连上去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有几个马甲军官提着鞭子乱打想要赶开一条路来,但周围的清军满人宁愿吃着鞭子,就是不愿让开道路。
官道两旁全是被遗弃的东西,几辆陷在泥里的太平大车被推倒在路旁,车上装载的金银财宝,都是清军和满人这些时日辛辛苦苦掠夺而来的,如今凌乱的滚在泥地里,路过的人却连看也不看一眼,锅碗瓢盆、布匹绸缎,甚至是武器装备在泥地之中随处可见,却连个弯腰拾拣的人都没有,所有人都如同僵尸一般在前进,只想着尽快出关就好。
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形成一道厚实的雨幕,能见度差到了极致,道路也泥泞不堪,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中行军,对于任何军队来说都是一场灾难,更别说清军之中还带着不少平民和宗室,若是往常,此时他们早就扎下营寨休息,等雨过天晴之后再继续行军。
但如今却没有时间让他们慢悠悠的行军了,大熙军攻陷了蓟镇,三屯营的清军成建制投降,随后大熙军压着索尼前往遵化,遵化清军还不如三屯营的清军兵力雄厚,见状也只能投降了,蓟镇各城也陆续投降,只有几个堡垒和关口的清军还在抵抗,但这些零星的抵抗已经无法影响大局了。
大熙军的探马和蒙古的轻骑已经自蓟镇南下四处活动,配合着直隶各地游击队搜寻的情报,四处袭击东归的清军行列,大熙军还分兵一路往京师而去,准备隔断永宁、保定、河间等地还没来得及撤离的清军部队和满人,配合着三个方向压来的大熙军部队,将他们歼灭在京师左近。
大熙军的主力还停留在遵化,一方面是在等待大雨稍歇,一方面也是在等在河南、山西、山东等地的大熙军部队汇聚准备最后的决战。
谁都知道大熙军不会给他们留下太多的时间的,因此所有人都在拼命的往关外涌,哪怕关外也有一支大熙军的部队在封锁着,但关外辽阔,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是那个逃出去的幸运儿呢?
但他们抛下一切逃到山海关前,才发现山海关已经被前期抵达的清军给封锁了,清军直接沿着山海关挖掘了几层深壕,将所有西面赶来的清军和满人统统拦阻在外,代善亲笔手书了军令,声言顺治皇帝忽染疾病,只能暂且在山海关内休整,为免蜂拥而来的清军和满人惊扰圣驾、也防止有汉人奸细混在其中,故而要求关下的满人和清军无论是何身份,都必须留在原地等待,直到圣驾再次启行。
千辛万苦赶到山海关的清军和满人自然是无法理解,日日在关下大吵大嚷,但关门始终紧闭,长城上也立满了手持弓箭火铳的军兵,甚至还搬来了不少火炮,关下的满人和清军也不敢造次,只能在山海关下扎营立寨,祈祷小皇帝的病快些好起来,让他们能够尽快出关去。
代善也没将他们拦在关外便不管了,派人送了不少御寒挡雨的物资和粮食,又派遣军将将其中的清军甲兵挑了出来重新整编,混编进关城的清军之中,那些被挑选出来的清军甲兵的家属也被收回了关城之内,不少满人宗室贵胄对此更为不满,都在暗地里咒骂着代善。
但代善已经懒得去管他们了,对于他来说,关下的那些满人和剩下的清军老弱,不过是一群诱饵和炮灰,关内的八旗兵、皇帝宗室,乃至他自己,也不过是炮火和诱饵而已。
当初皇太极领军入关之时,在山海关遭到了马祥麟、张凤仪等人统领的川军的激烈抵抗,各处关城的城墙都被红夷重炮摧残得如狗龇牙似的露出了黑洞洞的缺口,连接各个关城的长城也被挖断了好几个缺口,山海关内的建筑更是基本被夷为平地。
直到皇太极末期,关外大熙军的游击队活动越来越猖獗,皇太极才派了人来重修山海关,主要将连接各处关城的长城修补完毕,关城还在修补之中,皇太极便驾崩了,山海关的重修一事也就因此停滞了下来。
如今山海关中还如同一个大工地一般,那些清军甲兵的家眷和关内的满人贵胄宗室都被派了出来,男女老幼齐上阵抢修着各个关城的各处城墙,山海关主城内竖起了一座孤零零的钟楼,皇太极的灵柩就停在其中,顺治小皇帝和两位太后,也暂且居住在其中。
如今代善便在钟楼之中,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椅上,身子微微有些佝偻,精神也有些萎靡,双目之中却是炯炯有神,他的身侧便是皇太极和海兰珠的灵柩,面前的两位太后已是惊得目瞪口呆,顺治小皇帝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在龙椅上爬来爬去。
“臣本来想退到宁远,依托保存较为完好的宁远守御的......”代善已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反倒是感觉如释重负一般:“但蓟镇丢得太快了,武乡贼也追得太紧了,若是继续按原计划退往宁远城,半路就会被武乡贼追上,以我军的状态,背城而战还能拖延些时间,放在野地里决战,必然一触即溃,故而臣才选择在山海关迎敌,实在是迫不得已。”
代善抬起头来,扫了一眼皇太极的灵柩,又扫了一眼两宫太后和瞪着双眼好奇的看着他们的顺治小皇帝,猛然坐直了身子:“皇上,太后,大清已经没有希望了,如今我们只能尽全力保住老十四的那批人马,为满人留下一丁点的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