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2章 治权(1 / 1)
索南群培沉默了一阵,面上表情诚恳无比,语气显得有些低三下四,回道:“执政陛下说笑了,青藏之地本为华夏之土,青藏贵族头领之家族早在明初之时便受明廷册封,皆有朵思麻宣慰司、朵甘宣慰司、乌斯藏行都指挥使司等世袭官职,臣等本为汉家之臣,遭逢劫难,自然是要救助于汉家皇国的。”
“只是彼时明国天下大乱、无暇西顾,而我教灭教之劫近在眼前,故而臣不得不另请外援,救助于西域和硕特部......”索南群培眼珠子转了转,又补充道:“明初之时和硕特部亦曾受明廷册封,也是汉家属臣,臣救助于和硕特部,乃是求助明廷而不得的折中之法而已。”
“臣与格鲁派的一众贵族和喇嘛,皆心向汉家,又怎会想做那外域蛮邦、或屈膝于蛮夷之下?如今执政陛下覆明立朝、重振汉家天威,臣便立刻追随达赖上师前来叩拜,乞求执政陛下承继千年之传统、统辖青藏!”
说着,索南群培忽然起身出席,来到吴成桌前认认真真的行了一个叩拜大礼,达赖喇嘛赶忙也站起身来,只是以他这黄教宗教领袖的身份,谁不敬着他捧着他?谁会让他磕头叩拜?一时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吴成脸上微笑着,双眼却眯成一条缝,盯着索南群培,尽量隐藏着眼中的寒意,索南群培是个聪明的政治家,发现让黄教独立于大熙管束之外统领青藏、如同朝鲜越南这些外藩属国的这条路走不通之后,便退而求其次,希望大熙对青藏的统治,采取明代的羁縻方式,大熙对青藏保有主权,而青藏的治权则交给黄教。
朵思麻宣慰司、朵甘宣慰司、乌斯藏行都司这些土司政权,在明初之时,大明还能通过强大的军事实力进行威慑,并采取册封当地贵族和宗教领袖、赏赐经济和物质利益的方式进行控制,在靠近汉地的地区基层渐渐施行都指挥使司和卫所,由军政合一的方式逐渐深化对当地的统治。
但到了明中期以后,随着大明国势的衰颓,原本的布局便渐渐维持不下去,大明对青藏的管辖形同虚设,大多数时候只是在某个贵族和宗教领袖上位时补一道册封的公文刷下存在感,基层的卫所也基本缩边放弃,对青藏的事务显得无能为力。
相比而言,朝鲜、琉球、越南这样的外藩属国与大明的联系反倒更为紧密,大明对青藏的影响可谓微乎其微,说是划分两国都不算妄言。
如今的大熙也不可能直接将青藏融合吞下,对青藏的改土归流依旧会是个漫长的过程,几代人之间可能还是要维持不少当地土司政权的存在,否则吴成也没必要和索南群培等人浪费时间了,直接准备流官便是。
但大熙如今国势正盛,又踩在大明的肩膀上,有着大明经营青藏和西南的经验教训,自然不可能越活越回去了,对青藏的统治,必然是要更进一步的,吴成自然不可能答应索南群培的要求。
“今日在场的都是自家人,既然是自家人,就不必讲这么多规矩、行这么些大礼了!”吴成哈哈一笑,坐在羊毛软垫上一动没动,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索南群培面色微变,也只能无奈的起身回座,五世达赖见状也赶忙回座,坐得板板正正,浑身都绷紧着。
“自家人说话,不要搞得那么弯弯绕绕的,我就直说了吧,大熙不是大明,汉家朝廷各有不同,统治青藏自然也有不同的法子.......”吴成面上依旧是一脸和煦的微笑,但语气却是一股不可置疑的气势:“青藏风俗迥异于汉地,确实不能照搬汉地的法子,但既然是一国同族,便要守我大熙的规矩!”
索南群培面色有些黑沉,低下头去老老实实的说道:“执政陛下心中既然已经有了谋划,臣愿闻其详。”
“首先,青藏之地要重新划界!”吴成招了招手,绵长鹤搬来一张巨幅地图,和一名亲兵在帐中展开:“青海和乌斯藏原本只是俗称,实际上算是浑然一体,但我大熙将来统领青藏,便要设为定制、划分为两省,青海在大明时便是土汉官参设、明初时设置了不少卫所,这些我大熙都会沿袭下来,不过时过境迁,如今青海局面和明初毕竟有了很大不同,我大熙也会根据实际情况,对当地土司管辖地界进行调整。”
索南群培看着那张巨幅地图,眉间紧紧皱起,吴成话里的意思他自然听得明白,自明中期之后,大明年年缩边,明初设置的卫所已经基本消失殆尽,原本设置的汉官也大多裁撤,青海基本是由当地土司贵族和宗教领袖统治,后来西域的蒙古势力侵入青海,蒙古人在青海也成为了主要民族之一,反倒是明初之时迁徙青海的汉民,大多被挤压了出去,或者胡化为藏民。
这也是黄教遭难之后索南群培第一时间跑去找西域蒙古诸部求援的原因之一,青海地区蒙藏杂处了近百年,藏人与蒙古人的联系自然比早就消失的汉人的联系更紧密。
但如今吴成的意思,却是要恢复明初之时的卫所和汉人流官,卫所恢复必然会带来大量的汉人移民,黄教日后想要通过宗教和民族的手段窃取青海治权,必然会遭到这些汉民的激烈抵制,朝廷在当地也有了足够的力量可以支撑大规模、长时间的用兵和保持威慑。
而且吴成明显还要更进一步,说是要对当地土司政权进行调整,实际上恐怕大多数的土司政权都将不复存在、变成了大熙的卫所和州县。
但索南群培毫无办法,实际上他在丰州参观了那个医营之后,便已经明白大熙绝对不会让出青藏地区的治权了,往察哈尔而来的一路上,索南群培一直在思考着破局的方法,但什么都想不到,如今也只能咬着牙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