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混世小魔王(1 / 2)
第315章 混世小魔王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
......
潞王府,朱常淓正在书房的桌案之上,泼墨挥毫。
他的身边,中书舍人陈潜夫静静观看。
李宝站在另一边细细研磨,脸上笑意盈盈。
王府院中,到处都是下人们忙碌的身影,他们正在张灯结彩,布置庭院,喜迎元日。
朱常淓写好了对联,在李宝和陈潜夫的帮助下,亲手贴在了书房门的两侧。
“玄倩,蒙恬和海督那边如何?”
“回殿下,银子都送过去了,蒙将军和路总督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
朱常淓点了点头,出征皮岛的事情刻不容缓,必须和清廷的援军抢时间。
督师阁部吴甡从处州转送来了前线的情况。
征西大军连战连捷,高奏凯歌,可谓是大快人心。
只是蓝田营为了大局,全军牺牲在了鄱阳湖中,仅陈荩等人身免。
两万大明健儿,在这除夕前夜,战死沙场,这不禁让朱常淓心如刀割。
因为他们的牺牲,江西形势一片大好,洪承畴已经被迫全面收缩兵力,固守坚城。
赣南的四省总理张国维也开始督师北进,准备围攻赣北。
只要赶在清军援兵之前,彻底歼灭洪承畴集团,江南大局可定!
而黑冰台也从京师传回了密信,清廷内部,党争愈演愈烈。
以范文程、宁完我、冯铨、刘正宗等人为首的北地汉臣抱团,坚决拥护小皇帝福临,抗衡多尔衮集团。
而以陈名夏为首的江南汉臣互相联结,成为南党,依附于多尔衮麾下,为其羽翼,左右朝政。
今岁七月,伪朝浙江道御史吴达上疏弹劾阉党余孽冯铨及其党羽孙之獬等,给事中许作梅、庄宪祖等纷纷上疏支持吴达。
南北党争的导火索被引燃,至此开始暗流涌动,愈演愈烈。
多尔衮最初未表态,但最终决定支持以冯铨为首的北派,公开申斥龚鼎孳,并将李森先革职。
上月,北党孙之獬被摄政王多尔衮革去了兵部尚书一职,并下诏永不叙用。
龚鼎孳,崇祯七年考中进士,出任蕲春县令,后升任兵科给事中。
崇祯十七年,闯军攻克京师,龚鼎孳自杀未遂,仕于李自成。
后李自成兵败,清军入京师,龚鼎孳迎降,授吏科给事中,后升刑部右侍郎。
李森先,崇祯九年中举人,崇祯十三年中进士,官授国子监博士
京师沦陷,投降李自成军,被李自成任命为祭司从事,后又降清,于今岁授江西道监察御史。
这两人,都是南党骨干,所居官职,也是很重要的位置。
表面上,多尔衮是一碗水端平,对南党北党各打五十大棒。
但实际上,北党孙之獬的兵部尚书只不过空有其名,实际部事掌握在固山额真谭泰手中。
用一个已经名声臭了且没有用处的孙之獬,换掉了南党两大骨干,怎么看,多尔衮都是在支持北党。
尽管北党之首范文程是坚定的保皇派。
多尔衮之所以帮助北党,是因为南党较北党更为团结。
反观北党内部,相互倾轧不断,对于多尔衮来说,北党更好操控和掌握。
清廷内部的党争之祸,已经初见端倪。
朱常淓一边高兴,一边警醒。
清廷内部斗的越厉害自然是越好,但是这何尝不是一种警示。
从多尔衮的操作中,朱常淓十分敏锐的看出了一丝不寻常。
那就是李森先,他今岁被授予江西道监察御史。
而他被授予此职的时间,正好是伪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携洪承畴下江南的时间。
按理来说,洪承畴应当是南党,毕竟他的故乡在福建。
但洪承畴又常年居北地,与江南东林党人往来不多。
所以朱常淓现在很好奇,洪承畴在伪朝之中,到底是该归于哪一派?
李森先是南党,被授江西道监察御史,一定是为了针对洪承畴。
那么洪承畴应当是归于北党,说起来,当初劝降洪承畴的也是北党魁首范文程。
可朱常淓总觉得有些诡异,伪朝中的水,也是深不见底。
“殿下,明日便是正月初一,不知大朝会在何处举行?”
中书舍人陈潜夫提醒道,正月初一,正旦大朝会,乃是一年中非常重要的朝会。
皇帝要子时起床,吃苹果,行开笔仪,给祖宗牌位行礼,向皇太后请安,接受百官朝贺,宣读表文等一系列繁琐的事情。
但因为朱常淓不愿大兴土木,在杭州建造宫殿,所以这大朝会的很多流程都没法进行。
昨日,阁臣黄道周向陈潜夫传话,让他小心提醒一下潞王殿下大朝会的事情。
这正旦大朝办不办,怎么办,都得看潞王殿下的意思。
今时不同往日,潞王殿下可不再是朝臣可以操纵的提线木偶。
“正是国家危难之时,朝中宫中,一切从简!”
“明日本王先去福宁宫向皇太后请安,然后在王府祭拜祖宗牌位。”
“最后令内阁六部官员,随本王前往小吴山英烈祠祭拜为大明战死的将士。”
“陈玄倩,你来草拟一封祭文,明日在小吴山宣读。”
“余者在杭官员,各司其职,一切如常!”
朱常淓十分平静的吩咐道,天下未复,何以欢庆?
前线将士厮杀惨烈,朝中各部,亦不能有所松懈。
陈潜夫一一记下,心中对潞王钦佩不已。
李宝听见了朱常淓的话,默默的唤来了手下的小内侍,命其将府中一切布置都从简。
小内侍虽有不解,但也只好奉命行事,令人将府中悬上的彩灯都摘了下来,只保留了府门前的。
朱常淓瞧见,忽然心血来潮,想要往府外微服私访,看看这除夕的杭州,是个什么样子。
李宝当即安排,直卫统领牛三选了军中十几个精锐好手,换上了布衣随行。
朱常淓换了一身冬袄,便离开了王府,带着一行人向着艮山门的方向走去。
街上,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迎面,跑来一溜孩童,手中握着雪球,正在互相追逐打闹。
街边市肆之中,宾客满座,欢声笑语,喝酒划拳的声音从中传来,好不热闹。
菜市河上,贩卖果蔬渔获的小舟依旧是络绎不绝。
岸边河柳,已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朱常淓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心中感到了一阵松快。
自六月救难以来,始皇帝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放松过。
半年时间,重夺江南十府,恢复苏松嘉杭,退多铎,斩叶臣,灭苏克萨哈,威逼南京,进取江西。
他太累了,脑中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大明的半壁江山。
而今看见杭州百姓安居乐业,欢声笑语,不禁令人舒心。
当年他东巡天下,不就是为了看见这样的景象!
只可惜,当时六国故地,人心难附,自己终究是没看到大秦子民的笑脸。
陪伴在身边的李宝发现,潞王脸上,出现了隐隐的笑意。
一路北行,踏雪声犹如碎玉。
过了广宁桥,在菜市河东畔,便是杭州城中最繁华的歌坊酒肆之地。
这里,是杭州的销金窟,温柔乡。
雕梁画栋,彩灯摇曳。
清歌小曲,宛转悠扬。
朱常淓眉头微皱,但旋即平复,正欲迈步,忽然前方传来巨大的吵嚷之声,令人头皮发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乱军攻进了城池之中。
暗藏在四周的王府直卫迅速围来,挡在了朱常淓四周。
牛三凌厉的目光,也直射前方涌来的人群。
李宝也是微微皱眉,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何事。
这时,从街边的小巷之中,跑出了一队杭州府的衙役,急匆匆地向着人群跑去。
街上,人山人海滚滚而来。
当中,簇拥着一驾大马车,车窗帘幕低垂,车门前悬两盏花灯,更有兰花遍插上头。
四周围满了青年人,山呼海啸,声声不息。
“娟娟静美,跌宕风流!”
马车如众星捧月,一时间在人流之中难以前行。
这时,杭州府的衙役飞奔赶到,开始驱散聚集的人群。
朱常淓默默走到了路边,看起了热闹。
李宝扭头对牛三小声说了几句,牛三便立刻遣了一个直卫前去探查情况。
杭州府的衙役好不容易将人群分开,那架马车这才继续徐徐前行。
周遭狂热的青年士子们就像是着了魔一般,一路追随。
朱常淓的目光,落在了马车之上,他很好奇,车中是何方人士,竟能惹得杭州士子这般疯狂。
这等场面,他还从未见过。
就在马车经过一家酒肆门前时,忽然窜出来了三个年轻文士,当街拦住了去路。
三人摇摇晃晃,满身酒气,看上去喝了不少。
他们身上都穿着锦缎冬袄,生的风流倜傥,必是朱门大户的贵公子。
当先一人,身材微胖,头戴小帽以六瓣合缝,下缀以檐如詹,称曰:六合一统帽,俗称瓜皮帽。
这贵公子指着马车轻佻地大呼道:“姑娘出两万两以助某公向虏廷买命,本公子亦出两万两,可否买姑娘春风一笑?”
此话一出,沸沸扬扬的人声顿止。
簇拥在马车四周的青年人顿时向着贵公子投来了愤怒的目光。
若不是有杭州府官差在场,这贵公子怕是要被当街围殴。
朱常淓觉得有趣,目光在这贵公子身上打量起来。
这白白胖胖的贵公子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风华正茂。
在他左边的男子,年纪稍大,约有二十五六的样子,正试图将其从街上拉走。
另一边,则是与这贵公子年纪相仿的一青年,手中拎着酒壶,站在原地摇摇晃晃,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这时,簇拥着马车的人群中,忽然有人站了出来,大声斥责道:“钱不识,休要挡路,速速让开!”
站出来的是个年轻书生,油头粉面,声音尖刻。
他一斥责,人群皆出言相和,吵嚷起来,其中,还夹杂着咒骂之声,十分难听。
贵公子扶了扶自己的小帽,瞪大了眼睛,大声道:“呀嗬!小爷我治不了你们了?”
“大哥!放犬!”
一旁年纪大些的青年顿时扶额一叹,满脸无奈。
他这个弟弟,简直和他就像不是一个娘生的,性格大相径庭。
正当他准备劝弟弟不要惹是生非之时,那手中拎着酒壶的小子忽呈恶犬之状,口中效犬吠之声,对着那斥责他们的书生龇牙咧嘴起来。
贵公子嘻嘻一笑,摸了摸那小子的脑袋,贱兮兮地说道:“羽霄,上!”
“汪汪!”
小子学了两声狗叫,拎着酒壶就向那书生奔去,只见他近身飞跃,抡圆了臂膀朝那书生砸去。
书生吓得慌忙逃进了人群之中,不敢露脸。
这时,大街两边,围观者甚众,皆在看热闹。
“羽霄,嘬嘬嘬,回来!”
“汪汪汪汪汪汪!”
那醉酒的小子晃晃悠悠地跑了回来,一脸傻笑。
马车边的人群却是燃起了熊熊怒火。